明代中期之后的蘇州,繁華和奢侈之風領導著全國,甚至遠渡重洋傳播海外。到了萬歷年間,蘇州人的收藏之風,造園之風,把蘇州人的蘇式生活推向了一種輝煌的極致。曾經(jīng)有人問我萬歷年間的蘇州是怎樣一種生活?我會說,當時蘇州的文人階層時尚做三件事;聽昆曲,看《金瓶梅》,饋贈時大彬壺。
由于蘇州文人的介入,此時的蘇州工藝得以突飛猛進;工藝不僅僅滿足實用的需要,更多的關注觀賞的精致。如時大彬就是在這一時期,在蘇州文人品茶聽曲的旁觀過程中,潛移默化地把文化的氣息融入到了制壺的工藝之中。某種意義上講,作為宜興人的時大彬,他的藝術生涯是在蘇州;是蘇州讓他從一名制壺工匠成就為一位杰出的制壺大師。
正是在這樣的環(huán)境下,這時的蘇州涌現(xiàn)出許多能工巧匠;當然,當時的這些能工巧匠只是些默默無聞的耕耘者,他們有可能會出現(xiàn)在一些文人的筆下,留下一些零星的記述;至于說大師的稱謂都是后人給他們的贊頌。不像當下,大師滿天飛;窗前的繡娘是大師,公園里擺攤寫字的是大師,連給人酌茶的童仆也可以冠以大師。
周丹泉就是這一時期吳門典型的能工巧匠。他是一位仿定窯瓷的制瓷高手;他所燒制的仿定窯瓷人稱周窯。根據(jù)藍浦的《景德鎮(zhèn)陶錄》記載:周窯,隆慶、萬歷中人,名丹泉,本吳門籍,來昌南造器,為當時名手。尤精仿古器。每一名品出,四方競重購之。周京居奇自喜,恒攜至蘇松常鎮(zhèn)間,售于博古家,雖善鑒別者,亦為所惑。有手仿定鼎及定器文王鼎爐與獸面戟耳彝,皆逼真無雙,千金爭市,迄今猶傳述云。陳繼儒的《妮古錄》說:吳門丹泉周子能燒陶印,以堊土刻印文可辟邪、龜、象、連環(huán)瓦紐,皆由火范而成,色如白定而文亦古。
周丹泉仿定瓷的產(chǎn)品,當時的價值已十分昂貴; 但他不以仿品來冒充真品,盡管他的仿品足以亂真; 他說真話講信譽;因為像他這樣的高仿專家,經(jīng)他之手仿制的仿品也是一件精美的藏品!俄嵤S筆談》說,常州一位唐姓的收藏家,從鎮(zhèn)江一位靳姓藏家手中購得一件宋代定窯鼎;此鼎一至,唐家頓然生輝,自此海內評定窯者首推唐家的這只白定鼎。此鼎傳承有序,此鼎原藏于常州孫氏的曲水山房,成化弘治年間時,主人與蘇州的祝允明、文徵明、唐伯虎都是莫逆之交;到了嘉靖年間鬧倭寇,孫家日益衰落,主人的孫子便把此鼎賣給了鎮(zhèn)江的靳伯齡。
遺憾的是,此鼎后來也幾經(jīng)轉手,最終廢鼎沉于錢塘江中。那么,周丹泉仿制的瓷器,如今我們還能看到嗎?《景德鎮(zhèn)志》說:前故宮博物院藏有周丹泉制嬌黃錐供饕餮鼎一件,曾在清末赴倫敦中國藝術國際展覽會上展示,現(xiàn)存臺灣。這條線索告訴我們,周丹泉制造的一只嬌黃釉鼎現(xiàn)在臺北故宮。事實上,作為明代仿瓷高手周丹泉唯一存世的瓷鼎,已入選在《臺北故宮博物院典藏精選》陶瓷卷中。根據(jù)該書介紹,該鼎高16厘米,口徑13.3厘米,圓鼎式爐身,口沿飾雙立耳,底接管狀三足;通體施嬌黃色釉,釉面透亮,爐身前后兩面為獸面紋,間飾金錢紋和花朵,底刻"周丹泉造"四字。
由此可見,周丹泉在明代萬歷年間絕對是一位杰出的工藝大師,也許真是有了這樣的工藝大師才成就了明朝的蘇州。有趣的,據(jù)李日華的《味水軒日記》介紹說,周丹泉還會制硯,而且價如黃金。
需要關注的,袁宏道做吳縣縣令是明代萬歷二十三年(1595年),他最后離開蘇州的時間是萬歷二十六年(1598年);江盈科任長洲縣令是明萬歷二十年(1592年),他最后離開蘇州的時間也是萬歷二十六年(1598年);而李日華《味水軒日記》的記述時間是明萬歷三十九年(1611年)?梢酝茢嗟,周丹泉藝術成就的輝煌期正是萬歷年間,成就他藝術巔峰的地方是他的家鄉(xiāng)蘇州。(張文獻)